第两百一十五章 先生不成家-《出鞘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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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其实,当时的许常就想问他的先生,既然成家如此重要,先生何以不成家?

    他没问,先生自然也没说。

    可是如今,他懂了,先生早已不在了。

    又轮到许常,去告诉自己的学生,“该成家了”。

    郭茂学看着那个檐下望雨的先生,脱下自己的衣袍,走到老人身后,替他披上衣衫。

    “先生,不要着凉了。”

    许常转过头,看着这位学生。

    后者尴尬地笑了笑,又说道:“成家一事,学生会认真考虑的。”

    许常苦笑。

    这个年轻人,怎么与自己当年说了一模一样的话。

    这岂不是说明,郭茂学嘴上的“成家”也必然落空了吗?

    那个披着学生衣衫的老人,笑着说了句题外话,“先生这一脉,算是后继有人了。”

    郭茂学眨了眨眼,还以为许常是在说他自己,又岂会知道,先生是在说先生的先生。

    许常坐回客座上,从袖里乾坤中随手摸出笔墨纸砚,郭茂学第一时间走过去,侍奉先生蘸墨。

    “茂学,不必如此。你如今已经是大禾王朝封诰使了。”许常笑着拒绝道。

    然而郭茂学坚持如此,他义正言辞道:“学生已有数年未侍奉先生了,就让茂学来侍奉先生写信吧。”

    雨幕里,衣衫单薄的国师章博易撑着一把雨伞,另一只手揣着一柄细长飞剑。

    他走回会客厅,一步迈过门槛,将雨伞留在门外,放回原位。

    客座那边,儒家圣人许常也已经写好了书信,他将信纸以术法封锁起来,指尖掐诀,默念一个“秘”字,只见那张信纸上的文字瞬间消失,唯剩下一张白纸而已。

    郭茂学并非炼气士,只是普通读书人罢了,不过他知晓自己的先生境界颇高,所以对先生这些神通见怪不怪,只是在一旁乖巧侍奉笔墨砚台。

    章博易将怀中那柄名为“江山”的传信飞剑交给许常,后者向其灌注灵气,然后对传信飞剑默念送往扶桑王朝的口诀。

    飞剑“江山”眨眼消失在三人眼前。

    如同江山一般,稍不留神,一闪而逝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紫阳城头。

    那位皇宫禁卫统领站在城头之上,手掌轻轻抵住剑柄。

    身边站着刑部侍郎陈玉符,顾游多年的朋友。

    二人既是同乡,又是同僚,莫逆之交。

    顾游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给陈玉符,交代道:“陈大人,转交我妻儿。”

    陈玉符接过书信,沉声道:“顾统领,真有必要如此?陈某觉得此事尚有回旋余地,我这就去国师府与国师大人商量······”

    不等他转身,顾游喊道:“陈玉符!你给我站住!”

    刑部侍郎停下脚步,神色复杂,“我青阙王朝并非没有一战之力!何须逼你赴死?!”

    顾游沉吟片刻,轻声道:“先皇曾说过,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,唯一的区别就是那责任是大是小。如今,到了我顾游肩负其责任的时候了。”

    陈玉符窜紧拳头,不再言语。

    顾游又拿出另一封信,说道:“这封信,劳烦陈大人替我送到国师府。那封家书,可以晚些再送,先去国师府。”

    陈玉符几乎咬牙切齿说道:“顾游!你可知道,你这样做,不仅仅是死,还会背负滔天骂名,嫂嫂和侄子也会因你的‘所作所为’举步维艰。顾游,你可知道,你可知道啊?!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他如是说道。

    雨夜里,青阙王朝禁卫统领顾游纵身一跃,摔死在紫阳城墙下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顾府。

    一队人马连夜护送一辆马车出城,因那队人马中,有人手持禁卫统领顾游的通行令牌,所以一路通行无阻,顺利离开青阙京城,而后顺利离开青阙王朝境内,奔赴永乐王朝。

    月色里,刘文初一手轻轻掀起马车窗帘,回望那座青阙王朝一眼,满脸戏谑。

    “不战而屈之国,也就只能如此了。”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青阙王朝国师府,儒家圣人许常已经先行离开。

    那位来自大禾王朝的诏神司官员郭茂学也告辞,住进了朱雀大街一座酒楼,说是随时等候国师吩咐。

    章博易手中握着一封书信,信封之上,国师亲启四字。

    “见字如面。”

    “太子赢潇已经毒发身亡。”

    “关于太子赢潇登基大典毒发身死一案,调查结果如下。”

    “经顾某查实,永乐王朝刘文初为下毒之人,已在其身上查到三种混合在一起方可生效的毒药,而后在顾某府上,刘文初亲口承认他便是给太子殿下下毒之人。副统领叶绍文也称登基大典之前亲眼目睹刘文初登上城头。

    “至此,人证物证俱在,刘文初行凶一事铁证如山。”

    “此次登基大典,为永乐王朝阴谋。之所以登基大典如此慌忙举行,是永乐在背后推波助澜。”

    “朝中必有永乐奸细,恳请国师大人明察。永乐试图以我青阙登基大典太子遇难一事,推出凶手主动认罪,藉此引发两国战争。”

    “那将会是一场,青阙王朝必然失败的战争。顾某不愿看它发生。”

    “思量再三,顾某始终拿捏不定主意,不敢告诉朝中其他大人,恐他们借此大做文章。”

    “相信国师也知道,朝中有些大人,一向对开战莫名向往。”

    “时下小皇子年幼,先皇、太子先后身亡,青阙群龙无首,内忧外患一拥而上,乱世之中,百姓人心惶惶,国之将倾,恐不能再承受与永乐之间的战事。”

    “反复斟酌,顾某最终决定以一己之力担下罪责。”

    “刘文初已被我心腹连夜送出京城,相信不出三日便可登上仙家渡船,回到永乐地界。此举实属无奈,请国师恕罪。”

    “待我身死,尽可以将毒杀太子赢潇之罪名冠于顾某头上,我已在刑部侍郎陈玉符的见证下到刑部认过罪,按过手押,且我从刘文初身上将三种毒药藏于身上,同样人证物证俱在。”

    “顾某背负骂名,恐妻儿不得安生,望国师多多照拂。”

    “国师若为我留有美酒,日后可撒我墓前,顾某自会享用。”

    “顾游敬上。”

    读完这封可称之为遗书的信,这位青阙王朝的国师缓缓走到屋檐下,老泪纵横。

    老国师看着狂风大作,暴雨席卷的京城,心中悲愤交加,叹息不已。

    国师府外风雨飘摇,青阙王朝又何尝不是如此了?

    本来还说,还说要与顾游一同饮酒。

    老国师的书桌上,摆放着一坛美酒。

    听说是登基大典的客人,从那万里之遥的仓庚州买来的。

    酒名英雄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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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扶桑王朝。

    落京名为英雄冢的青楼内,那位前朝公主,今朝的京城花魁雪竹姑娘,正在房间之内秘密会见一位客人。

    那人背对雪竹,站在窗边,以薄纱蒙面,轻笑道:“‘从今日起,你就是我家公子的朋友了’,曹旺真这么说?”

    这位前朝公主神色认真,点点头,“看样子,雪竹已经得到了那位世子殿下的信任。”

    那人伸出一根手指,在女子眼前随意晃了晃,微笑道:“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。宫子繇从来都不像他看起来这么简单。从某种程度上来讲,扶桑皇宫里如今正在争夺皇位的那几位皇子,他们耍的那些阴谋诡计,比之咱们这位看似对一切都无所谓的世子殿下,可要差太远了。”

    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竞争。

    雪竹问道:“先生是说,世子殿下还在试探我?”

    “你说呢?”那人反问道。

    他这么一说,女子顿时就苦着脸,皱着眉,怎一个神色惆怅凄惨了得,幽幽怨怨道:“是小女子无用,不能为先生分忧。”

    那人不必回头,便已知晓身后景象,笑着安慰了句,“雪竹姑娘倒也不必妄自菲薄。”

    他转过身来,轻轻以手指挑起女子下巴,凑近说道:“毕竟,你虽然还未得到宫子繇的信任,但至少,得到曹旺的信任了。你何不借那曹旺光明正大地接近宫子繇呢?”

    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,她知道此人言外之意,便是要让自己爬上那汉子的床。

    “啪”地一巴掌摔在雪竹脸上,力道之大,以至于直接一巴掌将女子抽翻在地,半边脸颊惨红一片,如那天边霞云。

    “一个青楼女子,也配在心里自视清高?”

    那人嗤笑一声,走到门口,忽然停下脚步,又说了句:“给你一月时间,宫子繇或是曹旺的床,你总得要爬上一个。主子高攀不上,难道区区一个侍从你都拿不下吗?若是不成,我恐怕就只能将你扔进玲珑城的地牢了,像你这样的美人儿,可经不起我那群手下折腾。”

    说完,那人摔门而出,徒留一位女子,盘腿坐在地板上,眼神幽怨。

    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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